:::: 反对“儒家哲学”的提法:谈《论语》和《孟子》中的修身和治国 ::::
迈克尔·拉法格 美国麻省大学
本文探讨的是《论语》和《孟子》,即我所说的"早期儒家思想"。本文反对从这些著作中提取出一个"儒家哲学",这种思维方式将这些著作中的思想归类在一个异化模式当中,削减了它们的不同,忽略或除去了它们最显著的特色和我们必须从中学到的最宝贵的内容它们对具体的思想定位的关注。现代哲学倾向于探讨有关理论性真理的有争议的话题,而早期儒家著作则集中在两个具体问题上:
我怎样让自己成为我所能成为的最好的人?这个问题引发了个人修身养性的思想体系的形成,目标是使极高的道德水准彻底内在化。
就我的实际情况而言,什么是我可以提供给他人的最好的服务?这个问题引发了有关于公共服务的思想体系的形成,这种服务由社会领导的中层职位来履行。
早期儒家思想的一个显著特点是这两种思考的清楚分离。修身的教导是针对一群自愿的理想主义者"士",并不企图改变大众。公共领导的主要目标不是让这些"儒家"理想的新思想盛行于民众,而是通过实际的努力,使处于"士"阶层外的普通大众的生活过得更好。
这种分离在现代哲学趋势的话题之外,但是却很适合现代多变的多元化社会的实际情况,例如美国。因为哲学本身显而易见的原因,在道德和社会哲学有关理论真理的问题上,哲学家们经过合理的辩论而达到共识是几乎不可能的。 西格蒙特·鲍曼十分详尽地谈到,哲学家们几乎更不可能认识到哲学要充当塑造现代世界舆论主要塑造者的固有雄心。
在今天,将个人理想的培养从哲学理论和重塑舆论的企图中分离出来有几个好处。 首先,如果我的主要目标是在自身品格上达到极高的道德水准,这就避免了很多问题,但是如果我想要很多其他人也接受我提出来的规范或理想,这就会产生问题。在美国这样一个多变的多元化社会里,这样做就尤其合适,因为人人都在寻找不同的最佳生活方式和"美德"。
其次,因为我对自身习惯性的动机有更多控制,我也完全可以乌托邦式地自己追求很高的道德水准。我不必把自己局限在外表行为的最低道德规范内,如果我考虑重塑舆论。
本文倡导的儒家思想现代版是美德多元论,这里的美德不同于论语和孟子中提到的美德,而是集中在(1)修身的个人性和个体性,这使许多不同选择都有可能培养成为美德;(2)作为高水准道德的彻底内在化的修身。
独特的早期儒家理想中有关社会权利执行的部分也特别适合作为美国大学文科教育的议题。绝大多数大学生面临生活和工作时,都会对他人行使权力。我不是指总统和州长的上层政治权力,而是由父母、教师、护士、警察、主管和经理、政府办公室官员等人行使的中层权力。目前,文科教育倾向于增强美国民众对权力本身的反感。不幸的是,其结果是导致一种模糊的、发自内心的无政府主义,并没有废除权力关系,只是妨碍了正确行使权力的成熟模式的发展。每一个现代化的复杂社会都需要在某些特殊场合中让某些人对其他人实行权力。政府权力应当和更普遍的西方权力观分清楚,后者认为权力是一个人必须执行的合乎道德的权利,强迫下属服从。早期儒家思想在这点上做得很出色。它认为领导是一种需求,是为了给社会带来统一与和谐而设计的,要提供实际的政府服务,而不是把公职当成把"儒家价值观"当作一种特别意识形态来推行的思想平台。
在这样的整体语境下,本文还论述了其他几个现在经常讨论的话题,如儒家思想中的超越问题,修身在佛教和基督教当中的应用。
通常认为,儒家思想通常和家庭组织的父权模式和等级模式有关。本文的结尾就这个问题做了评述。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特别"儒家"的成分在内。类似的家庭组织模式在前现代时期几乎流行于各个地方 因为复杂的原因,前现代的人们通常都很难想象一个建立在平等关系上,而不是建立在等级关系上的社会组织。早期儒家思想对领导的职能性态度和对强制性领导风格的反对,应该引领现代儒家在不同社会组织模式变得流行并具备可行性的任何地方适应这些模式。
|